王歪嘴
富贾一方的孙大午先生因“寻衅滋事”和“扰乱经营秩序”被半夜逮捕的消息传来，我没感到丝毫惊讶，仿佛孙老板只不过是去赴约请柬上那个早已定下的婚期。“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对于早已注定的事儿，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金风未动蝉先觉”这句话我并非是从“三言”中读来的，而是听了这句话之后才翻开了“三言”。那是十几年前在杭州借给某位精研经济历史的学者当司机的机会，侥幸参加了某上榜富豪的下午茶，在一处私人会馆的庭院里，这二人高谈阔论涵盖经济时局社会历史等等方面，我这个小跟班除了点烟倒茶之外连插话的份儿都没有。
大致下午三点多，酷暑中难得袭来一阵清凉，正在我体味舒爽的刹那间，这二人的畅谈竟嘎然而止片刻后又心领神会般相视而笑，饮下杯中温茶便毫不犹豫的互道珍重，看见我在那边一脸懵逼又不敢出言询问的窘样，那位富豪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这是金风未动蝉先觉的本能……”
那位著名学者一上车便颇有些兴奋地对我说：“你小子要能悟透这句话，才能前途无量！”，只不过当时我翻了一大摞书之后知道“金风未动蝉先觉”后面跟着那句竟然是“暗送无常死不知”，就被这俩人四六不搭的“禅语”“哑谜”搞得更懵逼了。
有几年我极度迷恋名人传记和回忆录，也由此得知了李嘉诚先生是从一组被红布覆盖的数十年的雕塑作品重见天日中看到了信心，霍英东先生也是从1990年遮蔽那副《泼水节》油画的影壁墙被拆除的事件中得到的“启示”。
这些精英人士无一例外的全都具备了“蝉先觉”的本事，他们如履薄冰的体察蛛丝马迹秋毫端倪，是因为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暗送无常”。
这种感觉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李嘉诚喜欢欣赏的那组雕像的位置上如今是一副巨大的海报，霍英东伫足流连的那幅油画前面如今覆盖的是一组硕大的灯箱。语录口号充斥大街小巷，标语横幅遍布田间地头，耳目中再也没有不好的消息，有些人却在形势如此这般一片大好的时候，口鼻间闻到了一丝腥气。
有人说这是庸人自扰，也有人说这叫见微知著，犹如看蜘蛛结网，知道天会晴，看到蚂蚁搬家，晓得有雨要下。得知孙大午被抓，那位历史学者跟我说：当年那个庚子年，内外焦困导致“国库空虚”，慈禧老佛爷修圆明园和过生日paty的钱不够用了……又一次提醒我说，金风未动蝉先觉，寒潮袭来为时晚。
那个相谈甚欢的下午，闷热的庭院里传来的那一阵清风，定然是让正在交流某个话题的这二人心中打了个激灵。
此时走，茶未凉。
四海江湖，
何处无朋党！
暗侥幸，送无常。
万贯家私，
谁人嫁衣裳？
202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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