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慎坤:别了,大午!





对大午的整肃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先是把孙大午一家老小都抓起来,把所有高管都抓起来,然后以子虚乌有的罪名予以重判。如今又迅速将大午集团高达50多亿的资产折价区区6亿多元强行拍卖,新盖的精装房居然评估为每平方米70元,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据悉内定的买家来自北京新发地,看看谁最终抢走这家稳健经营发展的企业,如此明伙执仗的抢劫还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评说!

熟悉大午的律师朋友感慨唏嘘:老孙现在在狱中一定深切感受到 ,我曾跟他说企业家都在通往监狱的路上,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已经判过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政府不会再整他了。他是一个很天真很良善的人,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的结局。

大午一直对未来肓目乐观,甚至误判了大势,我最后一次见大午跟他私下聊了很多,劝说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私企立宪之路在这块土地上走不通,如今大午落难真是百感交集!当年顾雏军遭难国进民退还只是孤案,现在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掠夺,虽然官方说对民企的支持不变,但傻子都要明白,民不只是退的问题而是灭的问题,不只是个别消失而是全部团灭的问题。

我跟大午先生只能算君子之交,曾经多次去过大午,当我更多了解大午之后,对大午以及大午打造的企业有了更多的敬重。如果换一个环境换一个场景换一种叙事方式,大午不会是牢狱的囚徒,应该是政府的嘉宾!我们常常感慨生不逢时,可大午又恰恰生逢其时,这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人,身上处处带着过往时代特殊的烙印,在经历一场又一场荒诞的运动之后,又赶上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在郎五庄荒凉的盐碱地上,活生生建造起一座规模宏大颇具现代的大午新城,让四处飘泊的村民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

许多人曾为大午写过文章,也总结过大午的成败得失,而这么多年里,我没有为大午写过只言片语,不是不想写,而是写不出任何有新意的东西。关于早年集资的罪与罚,关于私企立宪的是与非,关于以农立业的发展模式,关于集体土地承载的利益纠纷,甚至大午落难之前,关于广告牌的拆除以及和国营农场的激烈冲突,许多媒体和同道中人都有许多报道和评论,这些沸沸扬扬的热点话题出于同情大午的立场,让我隐隐约约感到莫名的危险,这些文章不仅没有帮到大午,无形中还为大午预埋了一颗颗随时引爆的炸弹。

以我对大午的接触和观察来看,大午是一个真正的好人,给大午定罪,纯粹是子虚乌有或是预谋许久。但我预感到大午迟早要出事,不是因为眼红嫉妒,而是这个时代容不下一个说真话的人,容不下一个口碑俱佳的企业家,大午兴资办学,从幼儿园直到高中,软硬件全县最好!接收了慕名而来的上万学生。大午集资兴建的体育馆、水上游乐园以及餐饮宾馆,在保定范围内都算首屈一指。

大午投资数亿元兴建了一座堪比石家庄和北京的三甲医院,许多知名医生闻迅后也从不同的地方前来服务,在这样软硬条件优良的医院,职工和村民每月只要交1元钱就能享受一流的医疗服务,做一次全套健康检查也只收10元钱。大午医院内张贴的座右铭是国内任何一家医院找不到的一段话:“医院挣了钱是我的耻辱,医院赔了钱是我的荣誉。”

大午先生喜欢历史,历史就是老百姓的苦难史,看多了历史的人就不愿看见苦难,见不得苦难就想付诸行动解决苦难,这一点大午深有体会。年近七旬的大午中学毕业后就去参军,干了八年退伍回乡,安排到当地的农业银行工作。自幼喜欢历史的大午业余时间自学了大学法律,还修完了大学中文课程。1985年,大午辞去银行工作,养了1000只鸡和50头猪,渐渐发展成为10000多员工年产值超过30亿元的农商集团,其间的酸甜苦辣大午最清楚。

和那些名声在外的南街村、华西村相比,大午集团最大的不同是没有从银行贷过款,包括流动资金都来自员工和村民集资,大午把集资收益实实在在分给了员工和村民,这无形中动了垄断利益集团的奶酪,最终导致大午在时隔17年后,又一次因所谓的非法集资罪被抓捕,连家人、秘书、高管都无一幸免。

大午是一个豁达善良的人,不仅帮助过许多知名或无名的落难者蒙羞者,也从不计恨当地对他和他的企业他的家族毫无底线的伤害和逼迫。大午喜欢耶稣,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向人讨水喝,有人拿破布蘸上盐水给他,耶稣怜悯地望着天:原谅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午又是一个具有家国情怀的理想主义者,长期以来,深深地爱着郎五村爱着保定甚至爱着这个历经苦难的国家,大午把自已的事业看成是国家的事业,尝试着为这个国家分担忧愁,让乡亲们在自己的土地上真正尝试当家做主的滋味,为乡亲们打造一个没有邪恶、没有饥饿、共同富裕的理想社会。大午内心藏着拯救苦难的理想,可是没有了苦难,也就消除了不公,公平的社会里那些吃山珍海味,玩奇珍异宝,穷奢极欲的恶人就会无处藏身。

大午更是一个难得的有理想有操守有思想的农民企业家,与很多企业家不同的是,大午不走“黑道”也不攀附“白道”,而是一直光明磊落走“正道”,大午的企业不偷税不漏税,大午的企业不骗银行资金也不拿财政资金,一位对大午财务非常熟悉的朋友说:“大午每一个子儿都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么从地里刨出来,要么从鸡屁股里抠出来,要么从车间里挤出来,挣的都是最辛苦最实在的钱。”

大午不移民、不转移资产、不蝇营狗苟、不行贿、不赚不义之财、不为富不仁,这样的企业家在这个国家屈指可数,大午走过许多国家,却从未想过离开这片土地,我曾私下跟大午聊过这个话题,大午先生显然有感而发:“我的根在郎五庄,我舍不得这个地方,也舍不得乡亲们,我走出去就是一个瞎子一个哑巴,无论政策怎么变,总得要吃要喝吧,我的企业都是围绕着吃吃喝喝打转,我对未来充满信心。”

一个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企业家在这个时代的命运竟是如此不堪。

去年7月28日,河北高碑店市法院以涉聚众冲击国家机关等8项罪名,判处孙大午有期徒刑18年,罚金311万元。与他同案的19名公司员工,也被判处1年至12年不等。其中他的儿子孙萌和两个弟弟孙德华和孙志华,分别被判处12年、12年和9年,并处罚金190万、51万和55万。

大午的今天祸根要追溯到2003年,那年3月孙大午走进中国农业大学报告厅,面对上万师生侃侃而谈:“我的家乡徐水是个很有名气的县,大家可能不知道,58年的共产风就是从徐水县刮起来的。我就在那个地方出生,而且我生活的在共产风刮得最厉害的地方。”

徐水离北京只有一百多公里,高速公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徐水是五十年代末大跃进的明星县,毛、刘曾经到徐水视察,作为亩产万斤的样板向全国宣传推广。粮食多得吃不完,怎么办?毛在徐水告诉人民公社社员,一天吃五顿。我们都知道大跃进后发生了什么。出生于1954年的孙大午最早的记忆是饥饿。起初人们还能吃到粥,“清得可以照见人”的粥,后来连这样的粥也喝不上了,就吃白灰水浸泡过的棉花柴、玉米杆,村里开始出现饿死的人。

在农业大学演讲的前一天,孙大午还在北京大学发表了演讲。2003年春天大午在北京引起了一阵喧哗,他是中国农村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人物,曾经两次进中南海作汇报,与三农政策制定者切磋三农问题提出合理化的建议。创办的河北大午农牧集团,那时已经发展了近二十年,有种植业、养殖业、加工业,还开办了学校。

展望未来,大午充满了期待,对大午来说,对很多中国人来说,2003年无疑是一个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的好时间。那时的中国,离大跃进和其后的大饥荒相去甚远,犹如天堂和地狱;而未来无疑充满了更大的希望,而且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可及。听他的演讲师生们笑声满堂掌声四起。

两个月后的2003年5月,孙大午被捕了,“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一时成为令人错愕的新闻。当年10月,他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过去18年,大午公司每年以两位数高速发展。到2020年,大午集团集种植、养殖、农产品加工、观光旅游、温泉度假、民办教育于一身,大午城占地近5000亩,员工9000余人,固定资产50亿元,年产值超过30多亿元。

大午集团这个颇具规模和影响力的现代化农业公司,经过36年的风风雨雨,本来可以成为中国改革开放最亮丽的的一道风景向世界展示,也可以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企业家,没想到河北还是下令强行拿走,如此野蛮的吃相必将载入史册,始作俑者也逃不脱最终的审判!毫无疑问,这注定是一个具有时代标志性质的公共事件,也是民企由盛转衰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几乎所有民企私企,从今往后都会重新审视自己的未来,所有的民企私企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未来。

来源:【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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